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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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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樓

稍早前時候。

牢獄中。

“進去!”

謝夜寒雙手被鐵鏈反剪捆綁,由獄吏在背後狠狠一推,踉蹌著跌進了一個隔間中。

“吱呀”一聲,沈重的鐵門被關起。獄吏拿著鑰匙,用一把大鎖將門鎖好,看了一眼被關在隔間裏的謝夜寒。

“老實待好,明天就將你送回城外。”

說罷,他便轉身往門邊走去。謝夜寒目送著獄吏的背影走遠,打了一個哈欠,在隔間裏臟兮兮的草墊上躺下。

他在之前修覆染華劍的時候耗費了太多精力,後來又被接二連三的事情所擾,至今都沒有好好休息,撐到現在實在是熬不下去了,打算還是先睡上一覺再說。

旁邊隔間的犯人伸過腦袋,想要跟謝夜寒搭話,都被他揮揮手趕到一邊。

“這一程下來,實在是不劃算。”謝夜寒嘆了口氣。

靈劍中寄宿著生靈,本就與普通的器不一樣,需要極其精巧的手藝,才能在不傷害劍靈的情況下拼湊劍身,不容得一絲分神。

謝夜寒歷盡千辛萬苦讓染華劍恢覆如初,費心費力做了好事,來到凡間卻因為拿不出一紙文書而被關押,實在是一片好心餵了狗。

更重要的是,作為修士的謝夜寒還不敢對這群凡人動手動腳,只能假裝心服口服,乖乖地聽獄吏的話,來到這個冷冰冰的牢獄中。

不過,好在現下終於有了可以休息的時間,要是等會獄吏們想要上來盤問或審訊,謝夜寒覺得自己遲早會瘋掉。

他躺在草墊上,閉上了雙眼。

不遠處,兩個獄吏正在小聲說話。縱然謝夜寒如何疲倦,畢竟也是一名修士,沒費大力氣就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底。

“這兩天被發現的流民少了不少,官府派了這麽多兵卒去城外鎮壓,看來還是有點作用的。”

另外一個人聽見同伴這麽說,嘆了口氣。

“你確定剛剛帶進來的那人是流民嗎?”他問,“我見他長得端正,不像是偷偷入城的人啊。”

“誰知道呢,他身上又沒有文書,大人們就叫我去將他押了來。”

說到此處,兩個獄吏沈默了一陣。

“我聽說……北邊戰敗了的皇帝要往南邊逃了,官府這幾天這麽緊張,就是為了迎京中的大人入城。”

“是嗎……難怪花樓最近都這麽熱鬧。”

“不過,京中大人入城只能走城門,若城門大開,又用什麽來阻攔瘋狂的流民呢?”

這個問題,兩個獄吏心裏都沒有答案。一時之間,竟彼此相對無言。

牢獄裏覆又恢覆了安靜。

突然,牢獄深處傳來“哐當”一聲巨響,打破了暫時的沈默。

“怎麽回事?”

謝夜寒也睜開眼睛,一下子坐了起來。

他雙手輕輕一動,就把沈重的鐵鏈掙開,得以自由行動。接著,謝夜寒又掐了一個法訣,藏起身形,比獄吏兩人先一步趕到聲響的所在。

月光照不到牢獄的深處,愈往裏走就愈昏暗。他憑借過人的視力,終於好不容易分辨出其中的景色來——

一個犯人神智不清,撞開了緊鎖的隔間大門。他正站在過道的中間,變得格外兇猛,猙獰著面容望向對面的謝夜寒。

犯人“哼哼”兩聲,伸出如尖爪一般的雙手,直朝謝夜寒的方向沖來。

謝夜寒反應迅速。他踩著旁邊的鐵柵欄起身,自犯人的頭頂掠過,瞬息間便晃到對方的身後。

毫不猶豫地,謝夜寒狠狠地敲了犯人後頸一記。

以凡人之軀受此重擊,對方自然只有躺倒在地上的份。見犯人倒在地上,謝夜寒上前察看了一番,終於深深皺起了眉頭。

這個犯人,看起來與之前仙劍宗內亂時的弟子們一模一樣……

怎麽回事,難道說“它”正在逐漸侵蝕靈山腳下的城鎮嗎?

這可不是什麽小事。

謝夜寒蹲看了好一陣,兩個獄吏方才姍姍來遲。他們各自舉著一盞燈,大呼小叫地直沖而來。

別無他法,謝夜寒只能將後來的兩人也弄暈,丟倒在另一邊。

謝夜寒嘆了口氣,正想著繼續查看暈倒的犯人時,卻又敏銳地從牢獄之外分辨出了數道虛浮的腳步聲。

有人正在趕往這裏!

牢獄裏這個被控制的人絕不能被一眾凡人發現,否則,城鎮之內必然大亂。

然而,謝夜寒又不甘心這條關於“它”的線索就此中斷。他想了想,將昏迷不醒的凡人隨手塞進了地面的縫隙中,又搬過木板和水缸將其壓實,讓對方不能輕易走動殺人。

隨後,謝夜寒又將兩個獄吏扔進了一個關著三四個犯人的隔間裏,用鐵鎖將他們一起關好,免得他們見人便說漏了嘴;甚至還施加了一道法訣,讓他們短時間內不能睡醒。

做完一切,謝夜寒又回到了原先的隔間裏,乖乖等待著來人上門。

很快,牢獄的大門便被一把撞開。未見來人,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聲尖叫,伴隨一股濃重得嗆鼻的脂粉香氣:

“人呢?都死哪裏去了!”

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婦人搖著團扇,沖進了這座牢獄之中,“守門的獄吏去哪裏了!?”

其他人都被謝夜寒施下法術,自然不可能醒來回應中年婦人的問題。見無人應答自己,中年婦人十分敗興。

“我聽說今天抓來的流民中有一位年輕俊美的公子,這才花了大價錢打通關系,趁現在宵禁時分來領人的。”她忿忿地說,“說好交人的獄吏卻不見了。”

從京中而來的那位大人不喜女色,害得中年婦人原先準備好的姑娘們都派不上用場,只能隨便找個男人將就用用。

與官府這些見錢眼開的東西打交道,就是不靠譜。

此時,她身邊的仆從註意到隔間中沈默不語的謝夜寒,輕輕提醒中年婦人道:

“媽媽,看那個人。”

中年婦女不耐扭頭:“你最好不要浪費我的時間……嗯?”

等她看清楚謝夜寒在映照在月光下的面容後,中年婦人心中直呼果然沒白跑一趟。

這等顏色,即便說好的人不是他也賺到了!

中年婦人望望左右,示意仆從們將人領出來。“就他了。”

謝夜寒不是傻子。他看著對方的仆從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把鑰匙,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鎖,就知道自己若不反抗,這回怕是要跟他們走定了。

他很不想去。

一股極其細微的氣息,隱隱約約地混合了濃重的脂粉味,若有似無地從中年婦人的身上傳來……

謝夜寒嘆了口氣,最終還是決定去那個叫“花樓”的地方看看。

畢竟,這群人和剛剛那個犯人一樣,身上充滿了“它”的氣息。

被帶走之前,謝夜寒還遺憾地看了一眼牢獄深處,心想這堆爛攤子也只能交給後來人收拾了。

謝夜寒被毫不客氣地從隔間裏揪出來,一路被帶到城鎮中唯一燈火通明的高樓之上,塞進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裏,只剩下一個仆從和他面對面。

“把他收拾幹凈。”中年婦女扔下這一句話,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房間。

房間內,一時間只留下了兩個人。謝夜寒忍了一路,此時見不會再有暴露身份的危險,隨手從旁邊的抽屜裏取出一支簪子,將對面的仆從壓在墻上。

“別動。”

簪子的尖刺離對方的血管僅有分毫之遠,稍稍一動便會奪人性命。

“從現在開始,我問一句,你便答一句。”

“你……你想幹什麽?” 仆從面露驚恐,卻懾於謝夜寒手上的簪子,不敢隨意動彈。

“這裏是什麽地方?”簪子逐漸逼近咽喉,洇出些許鮮血。

“這裏,這裏是花樓啊。” 仆從不安地回答,“媽媽苦心經營多年的花樓。據說京中有一位大人物即將南下,官府叫我們好生安排,不能怠慢了他。”

聞言,謝夜寒嗤笑一聲。

“我看遠遠不止吧。”

“這座花樓裏,到處充滿了‘它’的氣息——我猜,要麽‘它’現在就藏在這棟樓裏,要麽……”

“這裏的所有人都被附身了。“

此言一出,謝夜寒手下的仆從面容急變,神色逐漸猙獰,嘴裏吐出意味不明的話:

“沒……沒錯……”

此時此刻,謝夜寒與“它”的距離近在咫尺。他皺了皺眉,果斷地將整支簪子送進了對方的喉嚨,免得自身被牽連。

“沒錯。”

成千上百的不同的聲音,於此刻匯聚成同一個音調,齊聲在謝夜寒耳邊說道:

“你很聰明,你猜對了。”

謝夜寒“嘖”了一聲,撞開房門,沖到二樓的走廊之上。

甫一出門,屋外的所有人齊齊扭頭,盯著謝夜寒的身影,冷冰冰地吐出不約而同的話語。

“既然猜對了,那就留下吧。”

整棟花樓中的人,竟然都是“它”的傀儡。

盡管心中早有所料,但見此一幕,謝夜寒心中還是十分震驚:“它”的能耐居然如此之大,居然輕易便整棟花樓都裹挾其中。

恐怕,靈山腳下也早就被“它”所盤踞。

然而,謝夜寒倘若知道這些人都是為了富貴前程,心甘情願被“它”操縱的話,只怕心裏的震驚還要天上幾分。

眼前的眾人雖然是敵人,但也是凡人之軀而已,作為修士的謝夜寒下手不得不掂量幾分。

見狀,謝夜寒嘆了口氣:

“都是普通人……不好動手啊。”這下可麻煩了。

正在謝夜寒猶豫間,一樓的大廳突然傳來“轟隆”一聲巨響,將整棟花樓都震動了幾分。

包括謝夜寒在內,在場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一樓——

只見一道鮮紅色的身影,持著一把普通至極的鐵劍,殺氣凜凜地站在視線中央。

或許是註意到了謝夜寒意外的視線,紅衣女修舉起鐵劍,不滿地看了他一眼:

“謝夜寒,”她說,“你到底在幹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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